他的頭就不值三百

“不是你說要在杭州等我的麽, 怎麽，反悔了？反悔也可以啊，那我不去唄。”

“愛來不來, 隨便你。”商裳冷哼一聲。顧寒嶼搶在她掛電話前說：“把我從小黑屋放出來吧。”

商裳輕笑, 未置可否就把電話掛了。顧寒嶼沒有再打過去, 愜意地躺在病床上，翹起二郎腿, 一想到商裳纖細的腰，心都酥了。人果然不能沒有念想啊, 遠方有個家在等著自己，不管是不是真的，起碼有了可以想念的寄托, 做事情都更有底氣。

他高興地在病床上翻了個跟頭, 起來時正對上呂縈好奇寶寶一樣的表情。

“你這是在滿床打滾？什麽事情這樣高興？小姐姐又肯理你了？”呂縈把手裏帶來的外賣打包盒往床頭的櫃子上一放，搬了個椅子坐在他床邊，好整以暇看著他。

顧寒嶼有點窘, 自己這樣不穩重的一幕竟然給她看見, 她肯定不會放過他，且得好好嘲笑他一番。

“你給我買什麽吃的了？”他企圖轉移話題，把支架撐起來, 打包盒擺在面前，打開一看竟然是羊肉泡饃, 頓時胃口大開。

呂縈買了兩份羊肉泡饃, 索性坐到床上, 和他一起吃, 說：“你別轉移話題, 你剛才為什麽事這麽高興, 是因為觀音小姐姐嗎？”

“明知故問，不是你發微信告訴她我受傷了，裝什麽裝。”顧寒嶼挑明了說。

“我就說嘛。”呂縈笑得賊兮兮，“前幾天蔫了吧唧像丟了魂，沒事都能被車撞了，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想她想得不行，所以我從你手機裏找到她微信，送佛送到西。”

能讓平常冷靜理性的人變得這麽意亂情迷的，只有他心上人了。愛意出於本能，根本不能控制。

顧寒嶼莞爾一笑，把自己碗裏的羊肉夾了兩片到她碗裏。

呂縈看著那兩片肉，不禁感慨：“你說我怎麽就這麽善解人意呢，我覺得我比她更像觀音，她只會害你得相思病卻不解救你，我卻慈航普度、救苦救難。你說我是不是人美心善？”

“是是是，你是風塵中的俠女。”經過這件事，顧寒嶼對她的觀感更上一層樓。她除了仗義，還很善良。

“那將來我有用得著你的地方，你得幫我，不許推脫。”呂縈跟他講條件。既然當不了炮·友了，多個朋友總不是壞事。

“行行行，剛誇你兩句就開始翹尾巴。”想了想，他又解釋，“其實沒你說得這麽嚴重，我受傷也不是因為她。”

“但你高興是因為她。”呂縈一句話就點中要害，筷子夾起他給的羊肉，說：“人這一輩子，遇到讓自己傷心的混蛋不會少，遇到能讓自己高興的好蛋卻不多。”

兩人一起吃肉喝湯，氣氛融洽。夜色漸深，呂縈待到探視時間結束才走。顧寒嶼送她到門口，問她：“今晚還做生意啊？”

“不做喝西北風啊。”呂縈把手裏的名牌小包往背後一甩，一步三扭地走了。

躺在病床上，顧寒嶼翻來覆去看商裳的朋友圈，除了之前他看過的，去杭州以後她發得不多，好幾張拍的都是杭州老宅的院子。

商家以前確實是個殷實之家，老宅雖有些破敗，但依稀能見當年的富貴影子，純中式的園林建築，院子裏栽花種草景色極佳，更難得的是房前屋後的猗猗翠竹，清風月明之夜，伴著花香竹影月下讀書想必是極好的。

看著手機裏她的自拍照出神，把照片貼在心口上，心裏難得平靜，閉上眼睛等差不多有了睡意，關掉床前燈，很快進入夢鄉，兩個月以來，這是他睡得最踏實的一晚。

出院以後，顧寒嶼在張聰住的小區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小旅館住下。打聽了好幾天也沒打聽到張聰的消息，不知道是不是在祁鳳軒出事後就跑了。

出門之前，他特意照了照鏡子，覺得自己的造型有點像海報上的切格瓦拉，那個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死後幾十年成為反主流文化的象征、全世界叛逆青年精神領袖的古巴革命家。

頭發又該剪了，去杭州之前一定要剪一回。顧寒嶼把手機塞進褲子口袋，出門去溜達，最近他特別喜歡去吳家墳一帶，那邊不僅商店林立人來人往，美食也多。

師大路的梧桐樹遮天蔽日，路上過來過往的姑娘很多，顧寒嶼看著這些高矮胖瘦醜俊不一的姑娘，覺得她們哪哪兒都順眼，一想到遠方也有個姑娘在等自己，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。

路邊有個不大的發廊，顧寒嶼走進去，隨手拿起放在書架上的報紙，坐在沙發上排隊等候理發。

“雲南省公安廳舉行千人大會表彰緝毒英雄”，標題大大的黑字映入眼簾，掃了一眼，照片拍的是遠景，緝毒英雄們的臉不打馬賽克也看不清楚，邊上站著的幾個領導倒是能看出其中一位是女士。

翻過法制版，娛樂版更有意思一點，也有幾張花枝招展的女明星照片，要是擱以前他會覺得她們漂亮，現在看到只覺得一張張美顏過度的臉俗不可耐。

想起來商裳曾經嘲諷他，地攤文學愛好者、資深小報閱讀家，嘴角不禁湧出笑意，以至於Tony老師叫了他好幾聲他才聽到。

“老板，想剪什麽發型？”

“剪短點就行。”

顧寒嶼對發型什麽的也沒有研究，曾經有段時期他一直是寸頭，腦袋圓溜溜像個楊梅，現在再留楊梅頭過於紮眼，隨便剪剪也就得了。

說剪就剪，Tony老師手裏的剪刀在顧寒嶼的腦袋上精雕細琢快一個小時，終於給他剪了一個看著不錯、價格很貴的發型。

“三百？這麽貴。”顧寒嶼想說這輩子都沒剪過這麽貴的頭，他的頭就不值三百，三十不能更多了。

“不貴啊，我可是這個店的總監。”Tony老師笑容可掬，一點都沒有宰客的心虛，“老板這麽帥，出門一定好多小姑娘追，三百值了。”

付錢的時候，顧寒嶼痛到割肉，決定中午和晚上都不吃飯了，省也要把這三百塊錢省回來。

在外面逛蕩一天，確實是收獲了不少小姑娘傾慕的目光，顧寒嶼兩手插兜，琢磨著晚上到底是吃還不吃，不吃飽肚子，怎麽度過漫漫長夜，吃也不能吃太貴的。三百，真他媽不值。

迎面和曲流觴不期而遇，顧寒嶼有點措手不及，想躲卻也沒處躲。

曲流觴想起他嫖·娼那事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，冷嘲熱諷：“呦，顧老板，好些日子沒見了，怎麽水果店也不開了？”

“我老婆回老家養胎去了，我在這邊還有點生意走不開，水果店沒人管只能關了。”顧寒嶼說瞎話也是張口就來。

曲流觴這才又看了他一眼，心裏感嘆，這麽帥的一個人怎麽就那麽不自愛，幹什麽不好，非要在老婆懷孕的時候去嫖·娼，真是大豬蹄子死性不改。

看到曲流觴手裏的兩個塑料袋裝滿了菜，顧寒嶼猜到她應該是剛從附近的超市買菜回來，心念一轉，說：“提這麽重的東西，你男朋友怎麽也不幫你，我幫你提著吧，送你到你家樓下。”

“不用，不勞駕你。”曲流觴拒絕了，翻了個白眼從他身旁擦肩而過。

顧寒嶼看著她手裏的菜，忽然想到，要是她一個人在家，晚飯就算不是隨便吃吃，也會點個外賣，這麽鄭重其事去買菜，說明家裏還有一個人。

難道說，張聰晚上要回家？這個想法如同靈光一現，剎那間就在他心頭劃出一道火星，讓他有了躍躍欲試的沖動。踏破鐵鞋無覓處，得來全不費工夫。

回旅館把車開到小區斜對面，顧寒嶼決定在車裏守一夜，不怕等不到張聰。

有人打來電話，顧寒嶼見是陌生號碼，本來不想接，結果對方一直打，他只得懶洋洋地接起來，對方在電話裏嚎啕，讓他趕快到某酒店救救她姐妹。

“你再不來，嘉嘉就快被人打死了。”女人焦急的聲音帶著哭腔。

嘉嘉？顧寒嶼一時間不記得自己認識一個叫嘉嘉的女人，腦海中忽然一道閃電，嘉嘉是呂縈的化名，忙向對方問清了地址，開車過去。

酒店不大，顧寒嶼等不及電梯下來，按電話裏說的樓層跑去走樓梯，一口氣跑上六樓，聽到女人的哭喊聲，循著聲音過去，果然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躺在地上，而邊上則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半裸女人。

“什麽人幹的？”顧寒嶼認出地上的女人就是呂縈，把她抱起來。

半·裸女人衣服被撕爛了無法蔽體，顧寒嶼只得把自己外套脫下來丟給她，抱著受傷的呂縈一路狂奔下樓，開車送她去醫院。

車上，半·裸女人告訴他，有個客人點名要她倆一起到酒店裏玩雙·飛，哪知道對方不僅白嫖不給錢，還找來打手毆打呂縈。

“知不知道是什麽人？”

“一開始不知道，後來有個打手說，嘉嘉得罪了他們老板，不弄死她已經算是便宜她。”

“你是呂……嘉嘉朋友？你怎麽知道我電話？”

“嗯，我跟嘉嘉是合租的姐妹，她提到過你，說你是她男朋友，說遇到危險就讓我們打電話給你。”

半裸女人告訴顧寒嶼，她叫慧慧。

顧寒嶼看了眼後視鏡中呂縈被打得慘不忍睹的臉，長長嘆了口氣，送她到醫院以後，讓慧慧在急診室外等著，他去交藥費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節外生枝，又節外生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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